文言小說《郭元振》原文翻譯賞析_古文小說精選
- 發布時間：2017-12-19 23:59 瀏覽：加載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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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篇選自唐·牛僧孺所撰的傳奇志怪集《玄怪錄》。原書十卷，已亡，今存四卷殘本，中華書局１９８２年出版的程毅中點校的《玄怪錄》、《續玄怪錄》合編本是目前較好的版本。牛僧孺（７８０—８４８），字思黯，隴西狄道（今甘肅臨洮）人。穆宗時累官至戶部侍郎、同中書門下平章事。武宗時被貶為循州（今廣東惠州一帶）員外長史。他是中唐以后”牛李黨爭”中牛黨的領袖。
代國公郭元振［１］，開元中下第［２］，自晉之汾［３］。夜行陰晦失道［４］。久而絕遠有燈火光，以為人居也，逕往尋之。八九里，有宅，門宇甚峻。既入門，廊下及堂上燈燭熒煌，牢饌羅列［５］，若嫁女之家，而悄無人。公系馬西廊前，歷階而升［６］，徘徊堂上，不知其何處也。俄聞堂中東閣，有女子哭聲，嗚咽不已。公問曰：“堂上泣者，人耶，鬼耶？何陳設如此，無人而獨泣？”曰：“妾此鄉之一祠，有烏將軍者，能禍福人［７］，每歲求偶于鄉人［８］，鄉人必擇處女之美者而嫁焉。妾雖陋拙，父利鄉人之五百緡［９］，潛以應選［１０］。今夕，鄉人之女并為游宴者到是，醉妾此室，共而去［１１］，以適于將軍者也［１２］。今父母棄之就死，而今惴惴哀懼［１３］。君誠人耶，能相救免，畢身為掃除之婦［１４］，以奉指使�！惫髴嵲唬骸捌鋪懋敽螘r？”曰：“二更�！惫唬骸拔徙么笳煞蛞玻郏保担�，必力救之。若不得，當殺身以狥汝［１６］，終不使汝枉死于淫鬼之手也［１７］�！迸僦�，于是坐于西階上，移其馬于堂北，令仆侍立于前，若為賓而待之［１８］。
�。郏保莨瘢ǎ叮担丁罚保常好�，字元振，魏州貴鄉（今河北大名縣）人。屢立軍功，睿宗時，歷任吏部尚書、兵部尚書、同中書門下三品（宰相）。后因誅太平公主功高，封代國公。玄宗時，獲罪遭貶。后起用為饒州司馬，病死于道。此文記他開元間下第，與史實不合，當屬小說家隨意敷演。
�。郏玻蓍_元：唐玄宗李隆基的年號（７１３—７４１）。下第：落第。
�。郏常葑詴x之汾：從晉州往汾州。晉州：治所在今山西臨汾。汾州：治所在今山西汾陽。
�。郏矗蓦[晦失道：黑暗中迷了路。
�。郏担堇勿偅河门Ｑ虻壬笕庾龀傻氖称�。牢：古代祭祀時，牛、豬、羊三牲俱全叫“太牢”，只有羊、豬叫“少牢”。
�。郏叮輾v階：沿著臺階。
�。郏罚菽艿湼Ｈ耍耗苁谷说玫溁虻酶�。
�。郏福菖迹号渑�。
�。郏梗菸灏倬嚕杭次灏儇炲X。緡：本指穿錢的繩索，借指成串的銅錢，古代通常以一千文為一緡。
�。郏保埃轁撘詰x：偷偷地拿我去應選。
�。郏保保荩和版i”。
�。郏保玻葸m：嫁。
�。郏保常葶枫罚夯炭植话驳臉幼�。
�。郏保矗莓吷頌閽叱畫D：一生做侍候你的妾。掃除之婦：指妾。語本《禮記·曲禮下》：“納女于天子曰備百姓，于國君曰備酒漿，于大夫曰備掃灑�！�
�。郏保担菸徙么笳煞颍何也粔蚋褡鰝�男子漢。忝：自謙之詞，意思是辱居于……之位。
�。郏保叮輾⑸硪元F汝：意即陪你同死。狥：同“殉”。
�。郏保罚萃魉溃阂蛟┩骰虿粦艿膿p害而死。
�。郏保福萑魹閮喍貉鹧b做婚禮的引導人而等待著烏將軍到來。儐：儐相，婚禮的引導人。
未幾，火光照耀，車馬駢闐［１］，二紫衣吏入而復走出，曰：“相公在此［２］�！卞已玻郏常�，二黃衣吏入而出，亦曰：“相公在此�！惫叫莫毾玻骸拔岙敒樵紫�，必勝此鬼矣�！奔榷鴮④姖u下［４］，導吏復告之。將軍曰：“入�！庇懈陝�，引翼以入［５］，即東階下，公使仆前曰：“郭秀才見�！彼煨幸�。將軍曰：“秀才安得到此？”曰：“聞將軍今夕嘉禮［６］，愿為小相耳［７］�！睂④娬呦捕幼郏福�，與對食，言笑極歡。公于囊中有利刀，思取刺之。乃問曰：“將軍曾食鹿脯乎？”曰：“此地難遇�！惫唬骸澳秤猩僭S珍者，得自御廚［９］，愿削以獻�！睂④娬叽髳�。公乃起，取鹿臘并小刀，因削之，置一小器，令自取之。將軍喜，引手取之［１０］，不疑其它。公伺其無機［１１］，乃投其脯，捉其腕而斷之。將軍失聲而走，道從之吏［１２］，一時驚散。公執其手，脫衣纏之。令仆夫出望之，寂無所見。乃啟門謂泣者曰：“將軍之腕已在此矣。尋其血跡，死亦不久。汝既獲免，可出就食�！逼吣顺�。年可十七八，而甚佳麗。拜于公前，曰：“誓為仆妾�！惫阒I焉［１３］。天方曙，開視其手，則豬蹄也。
�。郏保蓠夑D（ｔｉáｎ）：擁擠熱鬧的樣子。
�。郏玻菹喙簩υ紫嗟姆Q呼。
�。郏常蒎已玻喉暱�，極短的時間。
�。郏矗轁u下：慢騰騰地下車來。
�。郏担菀恚阂龑Фo衛著。
�。郏叮菁味Y：指婚禮。
�。郏罚菪∠啵簝喯�，負責贊禮的人。小是謙稱。
�。郏福菅幼赫堊�。
�。郏梗萦鶑N：皇宮的廚房。
�。郏保埃菀郑荷焓�。
�。郏保保轃o機：沒有防備之心。
�。郏保玻莸缽模杭磳�，陪同跟隨的人。道：同“導”。
�。郏保常菝阒I：用道理來勸導。
俄聞哭泣之聲漸近，乃女之父母兄弟及鄉中耆老［１］，相與舁櫬而來［２］，將取其尸，以備殯殮。見公及女，乃生人也。咸驚以問之，公具告焉。鄉老共怒公殘其神，曰：“烏將軍此鄉鎮神［３］，鄉人奉之久矣，歲配以女，才無他虞［４］。此禮少遲，即風雨雷雹為虐。奈何失路之客［５］，而傷我明神？致暴于人，此鄉何負［６］？當殺卿以祭烏將軍；不爾［７］，亦縛送本縣�！睋]少年將令執公。公諭之曰：“爾徒老于年，未老于事［８］。我天下之達理者［９］，爾眾其聽吾言［１０］。夫神，承天而為鎮也［１１］，不若諸侯受命于天子而疆理天下乎［１２］？”曰：“然�！惫唬骸笆怪T侯漁色于國中［１３］，天子不怒乎？殘虐于人，天子不伐乎？誠使汝呼將軍者，真神明也，神固無豬蹄。天豈使淫妖之獸乎？且淫妖之獸，天地之罪畜也。吾執正以誅之［１４］，豈不可乎！爾曹無正人［１５］，使爾少女年年橫死于妖畜［１６］，積罪動天。安知天不使吾雪焉？從吾言，當為爾除之，永無聘禮之患，如何？”鄉人悟而喜曰：“愿從命�！�
�。郏保蓐壤希亨l紳之年老者。古稱六十歲為耆。
�。郏玻蒴拢ǎ玻悖瑷ǎ睿禾е撞�。舁：抬，扛。櫬：古時指內棺，后泛指棺材。
�。郏常萱偵瘢烘偸匾环降纳耢`。
�。郏矗菟荩毫硗獾膽n患禍害。
�。郏担菔罚好月�。
�。郏叮莺呜摚河泻翁澵�。
�。郏罚莶粻枺翰蝗绱�，不這樣。
�。郏福轄柾嚼嫌谀�，未老于事：你們白活了這么大年紀，卻沒有處理事情的經驗。徒：枉自。老于年：年紀大。老于事：指閱歷廣，處事通達老練。
�。郏梗葸_理者：通達道理的人。
�。郏保埃萜洌焊痹~，放在謂語之前表示勸告。
�。郏保保莩刑於鵀殒傄玻航邮苌咸斓闹家怄偸匾环�。
�。郏保玻萁恚号χ卫�，即治理好，管理好。
�。郏保常轁O色：貪好女色。
�。郏保矗輬陶簣猿终��！罢笔菍Α靶啊倍��！靶啊奔瓷衔牡摹耙F”。
�。郏保担轄柌埽耗爿�。正人：懂得正理的人。
�。郏保叮輽M（ｈèｎɡ）死：意外死亡。
乃令數百人，執弓矢刀槍鍬鑊之屬［１］，環而自隨，尋血而行。才二十里，血入大冢穴中。因圍而［２］之，應手漸大如甕口［３］。公令采薪燃火，投入照之。其中若大室，見一大豬，無前左蹄，血臥其地，突煙走出［４］，斃于圍中。
鄉人翻共相慶［５］，會錢以酬公［６］。公不受，曰：“吾為人除害，非鬻獵者［７］�！钡妹庵�，辭其父母親族曰：“多幸為人，托質血屬［８］，閨闈未出，固無可殺之罪。今者貪錢五十萬，以嫁妖獸，忍鎖而去，豈人所宜！若非郭公之仁勇，寧有今日？是妾死于父母，而生于郭公也。請從郭公，不復以舊鄉為念矣�！逼荻鴱墓�，公多歧援諭［９］，止之不獲，遂納為側室［１０］，生子數人。公之貴也，皆任大官之位。事已前定，雖主遠地而弆于鬼神［１１］，終不能害，明矣。
�。郏保萱@（ｑｉ�。铮阂环N掘土器。用熟鐵打成片狀，前一半略呈圓形而稍尖，后一半末端安有長木把。鑊（ｊｕé）：一種掘土農具，類似鎬。
�。郏玻荩ǎ瑷玻壕�，挖。
�。郏常輵譂u大如甕口：隨著挖掘之處，墳穴被挖開一個像甕口那么大的一個口子。
�。郏矗萃唬捍┻^。
�。郏担莘恨D而。
�。郏叮輹X：大家湊錢。
�。郏罚蒎鳙C：出賣獵獲物。這里指以被救的女子換取利益。
�。郏福萃匈|血屬：托身而為親骨肉，指做女兒。
�。郏梗荻嗥纾褐腹裉岢龈鞣N理由阻止此女嫁他。援喻：指郭元振援引譬喻來說服此女重與父母和好。
�。郏保埃輦仁遥烘�，小老婆。
�。郏保保葜鬟h地：以遠地之人為主人，即在遠方做客。弆（ｊǔ）于鬼神：藏身于鬼神所在的烏將軍祠里。弆：隱藏。
本篇寫郭元振發跡以前，仗義殺掉托名烏將軍的豬怪，為民除害，情節曲折生動，頗為后人稱引。這是一個歌頌英雄俠義的故事。把俠義、神怪兩類題材結合起來，讓小說的情節更加生動而吸引人。一個丑拙的豬妖化身為當地能“禍福于人”的“烏將軍”，要黎民百姓每年為他選一個姿色美好的處女為妻。多少人家為此肝腸寸斷，多少有情人為之無法終成眷屬，但由于深信并懼怕“烏將軍”的無邊法力，鄉民們誰也不敢不從他的無理要求。當郭元振路過此處，并遇到了那位被選出來的姑娘時，他無法相信這樣的事情，就先用計割下了所謂“烏將軍”的左手。后來才發現，竟然只是豬蹄而已。他說服了仍然迷信豬妖并要殺他為“烏將軍”報仇的百姓們，并與他們一起圍殺了負傷逃走的豬妖。那位姑娘被解救之后，怨恨自己的親生父母無情地將她獻于豬妖，感恩于郭將軍的俠義相救，堅決不隨父母回家，而定要追隨郭元振。
故事只用簡潔的語言就將女子的美麗和柔弱表現出來，從側面襯托了她的可憐處境；將沖突激烈的斗爭場面也以寥寥數語表現得緊張生動又非常吸引人。其實這類俠義小說在中唐時期很常見。文中的英雄人物并非法術無邊的神仙道人，只是一個為百姓所熟知的常人，這就更增加了故事深入民心的力度。從某種程度上，也反映了當時社會對豪杰俠士的需要、認可和贊揚。這種題材的故事不只志怪，也重志人。說明了當時小說創作者還是比較注重取材的。
�。ㄉ宣愋拢�- (責任編輯：中國歷史網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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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言小說《附錄中國古代著名小說集簡介》
